公办养老机构一床难求 民办养老机构举步维艰
天津消防网讯 “细雨濛濛落江面,船头撑开油纸伞”。一支话筒,一把二胡,原汁原味的花鼓戏、傈僳族舞蹈,台上20多位老人的表演,把台下的人都迷住了。
不久前,在临时安置的简易板房里,昆明知青老年公寓给48位老人举办了一场热闹的集体生日,抗战老兵肖朝清也度过了他100岁的生日。来参加生日活动的社会志愿者们和公寓里200多名老人一起唱生日歌,抢着吃生日蛋糕,“沾一沾喜气”。
看着老人们绽放的笑脸,昆明知青老年公寓院长段玲英的心里又酸又甜。10年来,这个老年公寓给无数老人带来安顿的老年时光。然而两年前,由于城市改造拆迁,养老院几次被限时搬离拆迁,段玲英四处打报告乞求解决,但一直杳无音信。目前,临时安置时间即将过去,养老院又将面临搬迁的尴尬境地。
城市越来越大,养老院越搬越远
在风景优美的昆明大观楼公园附近,2002年,段玲英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创办了拥有3个院落,1020个床位的昆明知青养老院,成为了昆明最大的民营养老机构。10年来,它荣获了“全国百家杰出养老服务机构”、“中国养老产业标杆示范单位”、“中国文化养老养生示范基地”、“中国社会福利协会常务理事单位”等荣誉。
2009年,昆明实施旧城改造,知青老年公寓列入了拆迁范围,老年公寓被要求限时搬离。在未完全拿到补偿款的情况下,在“先搬迁,才批准办理相关手续”的要求下,段玲英卖掉了自己和子女的三套房子,还把兄妹的房子也拿来抵押贷款,在附近的小岛村,修建了简易板房,将400余位老人搬了过去,作为期两年的暂时安置。2012年年底,在“冬不暖,夏不凉,隔音效果也不好”的简易活动板房中,昆明市知青老年公寓举行了成立10周年的庆典活动。
为妥善解决昆明知青老年公寓的拆迁安置问题,养老院所在区政府发函安排将“原昆明电机厂子弟学校用地作为昆明知青老年公寓安置用地”,然而快两年了,相关部门却表示“并不知情,无法解决”,段玲英重建养老院的愿望再次被搁浅。眼下,一号院周边是断壁残垣,也面临着拆迁。相关部门原承诺给段玲英的700万元拆迁补偿,目前只给了356万元。
比起段玲英,昆明美好时光养老院院长李永红更感到“心凉”。养老院租用的是转手的租用地,在被强制拆除之后,连可以得到补偿的主体身份都无法明确,陷入无休无止的扯皮之中。
美好时光养老院经历了三次搬家之后,老人们不得不搬到了昆明远郊的哈马者村,在一个闲置的装饰公司的接待处住了下来。4年时间3次搬家,家具都搬烂了,全都摞放在院子里临时搭建的棚里。
由于房间有限,场地有限,这里的老人由原来的几百人,到现在只剩下37位。剩下的老人大多数都是身有残疾,有的瘫痪在床,有的坐着轮椅,有的患有先天智力障碍,其中有3个老人是李永红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的流浪老人,免费收留的。
坐着轮椅的武爷爷十分怀念过去的养老院:“以前每个房间都有独立卫生间,墙上贴满瓷砖,有木地板,有浴缸。室外有各种锻炼的场地。现在这个地方太小了,什么都没有。”
“政府承诺的补偿,我一分钱都没有拿到。我卖了房子,靠贷款维持现在的运营。”李永红说。
与此同时,位于昆明市杨马村的春城老人院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在此之前养老院经历了断水断电以及强拆。
2012年12月4日早上7点40分,院长施征霞接到了一个电话,“老人院现在被拆迁”,“当时就懵了,怎么可能拆迁,没有任何人找我们协商过。”20分钟后,施征霞和儿子赶到现场。“当时看见两辆挖土机正在拆养老院的办公楼。我和儿子上去阻拦,里面还有医疗设备、办公用品、家具等东西。”施征霞感到事情的严重,真的遭遇了强拆。“这时上百号‘身份不明’的人围了过来,推着我和儿子‘有什么话,出去说’。”
“我们敬老院又不是钉子户,为什么关于拆迁及补偿的问题从来没有人找我们谈过?”施征霞联系了各级政府部门、房地产商、政府热线、公安局,“但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鼓励民办福利养老院的政策得不到落实
今年夏天,全国大部分城市持续高温,被评为“全国首批三十家异地养老旅游定点单位”的美好时光养老院每天接到全国各地几十个电话,“但是我们的养老院场地有限,都一一回绝了。”李永红无奈地说。
今年是深圳的邹苏琴和老伴儿在昆明度过的第六个暑假。春城昆明作为全国适宜居住养老的城市之一,每年都会迎来一部分省外老人,他们到这里选择一家养老院,住上几个月,消暑休闲,这种“候鸟式养老”颇受欢迎。但68岁的邹苏琴不知道下次来的时候,昆明知青老年公寓还会不会存在。
“城市越来越大了,越来愈漂亮,老人却越搬越远。”李永红说:“很多文件鼓励民营资本办福利院,却没有实施的具体细则。比如养老院可以享受低息贷款的政策,但是我们养老院非常困难的时候,很多家银行都没有贷款给我们,我不得不找亲戚做担保借贷。”
段玲英也有同样的体会。“许多政府工作人员把民办的福利机构当‘外人’,不关心、不支持、不提供服务、不落实政策。”她说。
办民营养老院,让段玲英这个60岁的女人身心疲惫。
“我苦苦经营10年的养老院,投入进去1300多万元,现在只能收到承诺补偿700万元,而目前实际到手的只有356万元。”她说:“我一心想做养老事业,帮别人养老,到头来自己的养老都成问题,谁来帮我养老?”
这些养老院的困境,引起了云南省人大代表张艳萍的关注。在今年的云南省“两会”上,张艳萍提交了《保障社会力量养老机构权益,应对老龄化社会的到来》的建议。建议指出,目前,“昆明市社会力量所兴办的养老机构,普遍存在‘投入大,见效慢’,‘经营困难,难以为继’等问题。这些社会养老机构的负责人,处于奔波于各级各类政府机构之间而又求告无门的境况”,希望政府能“限期解决昆明知青养老公寓等一批社会养老机构需待解决的问题”。
今年4月16日,昆明市民政局给予了答复,答复说:“近几年来,昆明市加大了城市改造和建设力度,对不符合规划或没有经过规划审批的一些设施进行拆迁,有的民办养老机构也在其中,如知青老年公寓、美好时光养老院等都在搬迁范围。虽然他们在养老设施建设中起步较早,但他们都是通过租用场地或租赁房产来开办养老设施,一旦拆迁就没有退路。就连补偿他们都形不成补偿主体,导致他们几经搬迁,困难重重。所涉及的知青老年公寓、美好时光养老院都向所在的区政府反映了他们的实际困难。虽然他们遭遇搬迁重重困难,但目前还是以不同的规模或方式负责对老人的照管。”
答复称,西山区政府及其相关部门在积极协调知青老年公寓用地,盘龙区相关部门也表示按照政策落实好拆迁的具体处理事宜。“目前美好时光养老院正在积极协调在富民建一个休闲养老基地的相关事宜,对此我们将积极做好协调工作,使被搬迁的养老机构尽快开工建设。”
公办养老机构“一床难求”
然而从4月至今,段玲英仍然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每天,她都要思考跑哪个部门,才能让养老院快点建设起来。有时她也会劝老人去其他的养老院,但大部分养老院都没有床位。
资料显示,截至2012年,昆明市有60岁以上户籍老年人口共87万人,占全市户籍人口的16%,其中80岁以上的老年人有12万,占老年人口总数的15%。据统计,昆明市空巢老人已达23万人,占老年人口总数的26%,失能或半失能的老年人达19万人,占老年人口的22%。
然而,面对庞大的老年人口,昆明市的养老机构却捉襟见肘。
据资料显示,昆明市119所各类养老机构中仅有床位1.6万张,每千名老人仅拥有床位18张。这些养老机构大部分床位少、建筑标准低、设施设备短缺,养老服务大多停留在基本的生活照料上。如昆明市社会福利院有床位1200个,若老人要入住,需提前登记,有的等一两年还等不到;昆明长青老年公寓,有床位400个,是目前昆明较好的公办养老机构,普通房间床位价格1100元~1400元/月/床不等,但床位一直处于供不应求状态。
在昆明市119所养老机构中,有46家是民办养老院。然而,2009年至今,在城镇化建设中,有的搬迁、有的因补偿不到位,无法继续经营,46家养老院只剩下20多家。位于主城区的24家民营养老机构,已有14家被拆除。
“公办养老机构已经远远不能满足飞速增长的养老需要,而民办养老机构却因无人重视而举步维艰。养老事业的‘欠债’越来越多。”段玲英说。
对此,云南省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在对云南老龄化问题的专题调研报告中也深表担忧:“云南省进入老龄化社会已经10年,但全社会对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认识不足,应对措施大都缺乏前瞻性、全局性、系统性。大多数地方的决策部门没有把发展养老服务业摆到应有的位置,没有将其纳入当地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也没有专门的养老服务业发展规划;没有对老龄化问题的严峻性、应对之策、发展前景进行研究和评估。有关部门在工作中被动应对。大多民众感觉老龄工作与己无关。”
云南省现有的养老机构不仅数量少且分布不合理。目前,80%的人口在农村,而80%的养老机构却在城市,发展极不平衡。
据政协委员们调查,云南全省有2/3的州、市和县(市、区)尚无一个公办养老机构,民办养老机构就更少了。已有的养老机构规模很小。委员们在调查中看到,文山州马关县小坝子敬老院,居住条件十分简陋,这里集中供养着残疾老人11名,孤儿3人。其中有两间房屋十分黑暗、潮湿,完全不具备居住条件。“不用说老人,就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住进去,也必定住得一身病。”
这份报告指出,目前,“养老工作社会化差距较大,现行的养老工作基本上是民政部门在唱独角戏”,“民办养老机构难以得到与公办养老机构同样的待遇。政府对非营利机构几乎没有给予直接资助”,“缺乏用地、融资、市场准入等方面的配套政策和实施办法,影响了社会力量投资养老的积极性,与其他省区形成很大的反差。”
“爱心食堂”何时能得到爱心帮助
46岁的下岗女工王兰兰,一直在用她的慈善行动纪念着女儿的离世。
2005年,王兰兰15岁的女儿年因尿毒症去世。临终前,女儿在一张照片后面写下一句话:“妈妈,请不要忘记我。祝你天天开心!”
这张撕心裂肺的照片,让一个人居住在昆明幸福家园廉租房小区里的王兰兰天天以泪洗面。为了纪念女儿,为了让自己有活下去的信心,王兰兰收集了大量衣物,自费送给偏远贫困山区的孩子。
随后,她发现她所居住的幸福家园小区里,有130多位60岁以上的独居老人,其中,不少老人丧失了劳动能力,只能靠每月370元的低保金维持生活。2012年10月,王兰兰用自己不多的积蓄在小区出口一楼租下一个铺面,办起了“爱心食堂”,为老人们做饭。并征召了15名没有任何报酬的志愿者轮流参与服务。食堂提供午餐、晚餐,每餐价格为3元,三菜一汤,一荤两素,每月180元。社区100多位老人开始长期就餐。
这样的餐费标准很快让“爱心食堂”入不敷出。
王兰兰做了个统计:2012年11月,就餐收入13600元,而支出却达25813.50元,亏损12213.50元;12月收入14620元,支出26885.00元,亏损13285元。食堂每份饭菜的成本费均在5.7元。而就餐的老人每餐费用仅交3元。每份饭菜需补贴2.7元,这还不包括另外一些必要的成本支出。另外,还有10位特困老人不交纳餐费。
尽管王兰兰的善举得到了一些部门、社区、企业和社会各界的帮助、支持,但要把食堂办下去,仍需要王兰兰“到处化缘”,爱心捐款并不稳定。
“从食堂的运行情况看,食堂要长期开办下去,实际上是难以维系的。”幸福社区的一位工作人员说。
云南省政协社会和法制委员会(简称社法委)的相关负责人指出,目前,社区养老面临着严峻的现实。云南全省共有城市社区1121个,不少国有企业退休人员已移交社区管理,部分离退休人员也逐渐融入社区,但现状却是,大部分城市社区没有老年服务设施,居家养老服务只是在少数社区零星开展,绝大部分社区不具备开展居家养老服务的条件,而农村居家养老依托社区服务还是空白。
据有关部门统计,昆明市的老年人口以每年3.5%的速度增长,预计到2015年,全市户籍老年人口将接近100万人。
“老龄产业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和市场需求,目前我国老年人市场的年均需求为6000亿元,但每年能为老年人提供的产品不足1000亿元,供求之间存在巨大差距。”云南省政协社法委的一位专家说,云南有得天独厚适宜老年人颐养天年的气候、生态环境和条件,应尽快将养老服务业的发展纳入社会经济发展规划,出台优惠政策,鼓励各类组织、企业和个人从事养老服务,在土地、办照、税收、信贷等方面给予扶持。同时,政府在资金投入上要改变过去那种只投入公办养老机构的单一做法,采取补贴形式,引导社会力量参与养老服务业。